沉默是今晚的牢房。
大金表颤颤巍巍地后退两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想他费劲十八般武艺才签上的合同，还没等挣钱就先要赔钱了，赔十倍。大金表喘了两口气，第三口气才喘了一半，两行浊泪就掉下来了，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就连手腕上的大金表都失去了光泽。
领头人一号低着头搓着手上的黑灰，一言未发。
按道理，这对领头人一号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厂房重建需要时间，大金表已经没有可能按时交货了，而买方现在就和他们关在同一间牢房里，只要领头人一号提出取而代之，贾拿大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对领头人一号来说，这也没有什么张不开嘴的，毕竟是大金表偷鸡摸狗在先，虽然偷溜进人家工厂不对，但是他也帮着救火了呀，仅存的那点货物还是他带着手下抢救出来的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领头人一号张了张嘴，一咬牙说：“他能。”
“嗯？”贾拿大冲着领头人一号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金表也停止了哭泣。
领头人一号还在低着头搓泥，瓮声瓮气地说：“算我借你的，利息另算。”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领头人一号，牢房里沉默了片刻，又传来了大金表的哭声。
这回更是哭的惊天动地。
“哎哎哎，人家都借你了，你还嚎丧啥呀？行了行了，大半夜的，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动私刑了呢。”门外汉警察敲了两下栏杆，止住了大金表的哭声。
大金表连滚带爬地凑到了领头人一号身边，泪眼朦胧地握住了领头人一号的手，感动地说：“好兄弟，哥哥谢谢你！你就是哥哥的救命恩人……”
领头人一号嫌弃地推开了大金表，五官都扭到了一起：“别跟我整这套，要不是看在你也帮过我的份上……哎别往我身上蹭，一边呆着去咳咳咳……”
领头人一号话还没说完，就开始不住地咳嗽，身体也向后倒去。
大金表紧忙扶住他，拍着他的背，焦急地问：“好兄弟，你怎么了，好兄弟，你……你嘴唇怎么紫了？”
大金表惊慌地看向其他人，这时大家才发现领头人一号不对劲，可能领头人一号的嘴唇早就紫了，可他一直跟块人形黑炭似的，就没人看得出来。一直在看热闹的门外汉警察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牢房，招呼几个人把已经昏迷的领头人一号抬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了呀？”大金表摊开双手，惊慌失措。
没几分钟，其他几块人形黑炭也开始咳嗽起来，包括小魏和梁先生，警方迅速地把所有黑炭转移到附近的医院，大金表和贾拿大跑前跑后安排人，交费用，一通忙活，尘埃落定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大金表和贾拿大在医院走廊守了一夜，好在所有人都无大碍。
天光一亮，梁先生的生物钟准时响起，他撑着酸疼的身体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再看看躺在旁边的小魏，把迷迷糊糊的脑子晃悠清醒，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
梁先生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回身关上门，一转头，就看到瘫坐在椅子上的大金表和贾拿大。“梁先生，你怎么样？”大金表一看到他，急忙起身问。
“没事没事，坐吧。”梁先生摆摆手，招呼他们坐下。
大金表坐在梁先生身边，搓搓手说：“都是起火闹的，雾霾天，没有风，大火产生的烟尘吹不散，加重了空气污染，产生有毒气体，就……就把你们给熏倒了。”
梁先生点点头。
大金表十分自责：“你们都是因为救火才中毒的，这事我会负责赔偿的。”
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起火原因找到了吗？”
贾拿大说：“嗯，是厂房里的易燃物，不关领头人一号的事儿……好在人都没事，医生说，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大金表打了个哈欠，笑着说：“多少年的死对头了，谁还不了解谁啊，撑死他也就和我似的翻翻垃圾桶，放火烧我工厂？这事儿他不可能干。”
梁先生疑惑地问：“你知道他不可能干怎么还……”
“唉，我那不是在气头上嘛，气蒙了都，要说还得谢谢他，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大半夜溜进去，我那些货还不得烧的毛都不剩了。”大金表接着说：“我和贾总商量好了，这批订单算我和领头人一号一起接的。”
合作共赢，皆大欢喜。
贾拿大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说：“二位，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临走也不忘卖弄一下他的文学功底：“正所谓《孙子兵法》最后一计，走为上计！”
“你说的那好像是《三十六计》。”梁先生憋笑说。
“哦？是吗？不好意思，我中文不太好。”贾拿大大言不惭地说。
梁先生失笑：“那你到底什么好啊？”
“这个还真不好说，哈哈哈……”
大金表也站了起来，对贾拿大说：“我送你，正好再去买点早餐……”
“FamousLiang，再会。”贾拿大挥挥手。
大金表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梁先生听到他边走边说：“唉，还真让毛孩子给教育了，愤怒有个屁用……”
“什么毛孩子……”
他们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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