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现在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林北看向了会议室里一位扎着爱马仕皮带的中年男人，在他背得滚瓜烂熟的资料里，这位是红山资本投资部的负责人，“我指的是牧野的案子。”
高杰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静静地等着许沁的反应。
许沁点头默许，高杰这才向林北汇报道：“林总，我们经过对牧野集团的研究讨论，决定在周一前减持已持有的股份。”
林北不慌不忙地走到许沁左边的沙发边上，而许沁原本向左斜倚着的一双玉腿，在林北坐下的第一时间改为了向右。
“理由呢？”林北问道。
“我们仔细调阅了各项数据，发现牧野少数股东ROE远远低于母公司股东的ROE。同在一家合并报表，二者的净资产收益竟然相差三倍之多，这实在太离谱了。”
林北听着高杰的言论，并没有露出慌张的神情，反而嘴角浮现出一抹必胜的笑意。
这样的回答自然在他受训的课程之中。
而他则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并没有点燃，只是在脑海里勾勒着要怎么反击高杰的观点。
大约三分钟之后，林北听完了高杰的叙述，这才开始了属于他的表演时间。
“高总，ROE不匹配是事实。”林北首先承认了高杰的调查结果，这让高杰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
令高杰想不到的是，林北的后半句话却让他如坐针毡，冷汗直流。
“但是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也很简单。”林北不急不忙地说着：“去年年底，牧野与一些战略投资者合资成立了子公司，项目投资规模比较大。这些投资建设的猪场，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体现出其所具备的生产能力。”
口说无凭，林北直接站了起来，把U盘交给了高杰，吩咐道：“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投影出来。”
一张清晰的ROE横向加权对比表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林北用三种不同颜色的曲线将国内其他两家同类公司与牧野进行对比。
“这份表是我在航班延误的时候做出来的，数据可能有些不准确，但是基本上可以反映出利益关系。”林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如果各位在看到我这张表之后发现了问题，欢迎提出来。”
在座的都是多年在该行业摸爬滚打的老手，在看过林北制作的加权对比表后，脸上居然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选取了周氏股份和华邦科技两家相似企业与牧野做对比。”短短的三条折线倾注着林北身后百人团队的心血，他详细阐述了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到在生猪养殖行业里它是具有明显周期属性的。14年时，生猪行业齐齐跌落谷底，然而在16年时，又纷纷抬头。”
林北潇洒地用激光笔划着投影幕布，就如同排练了上万次的演讲一样，轻车熟路地开始演出。
“我们再看，18年猪肉价格再次回落，三家企业也是用直观的方式来回应了市场的选择。”
林北口若悬河地说着：“然后就是今年由于数据参考较少，曲线水平不能作为典型范本，但我们也能看到在前三个月里，牧野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周氏和华邦。”
有理有据的讲解让一票人不住地点头，林北看着大家的反应，向全场发出了质疑，“我们回归到三者的ROE曲线上来分析，为什么牧野的数据会比别人好？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甩开其他竞品公司了呢？”
大家都沉默不语，林北抓起桌子上一瓶看似还没有打开的矿泉水，可刚一拧开瓶盖，却发现上面有一道艳红的唇印。
这是林北训练之外的内容，出于人的本性，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默默不语的许沁。
许沁依然保持着高冷的态度，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屏幕之上。
不过和刚刚的眼神不同，除了那份薄凉与不屑之外，这一次，她那闪动的双眸里竟多了一份好奇。
一向自信的高杰在看过林北的加权表之后，居然不确定地问道：“因为他的商业模式不同，对吗？”
“对，”林北用手一指，坚定地说着：“因为牧野的产业是自产自销的完美闭环模式，其余两家公司是农户和公司合作养殖的模式。而且，另外两家的仔猪供应链也是来自于牧野！”
说完，他就拍了拍高杰的肩膀，“翻到下一页！”
一个由林北构想的闭环图又出现在投影幕布上，他沉着地说着：“因为是闭环，所以在新的猪场投入使用之后，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发展。这也是我刚刚所说的原因之一。”
“不会吧，这些都是林总在两个小时内做出来的？”
“这也太厉害了吧！要我做肯定要一晚上才行！”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一晚上能把第一张ROE的对比表做出来，就不错了！”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原本安静的会议室渐渐变成了喧闹的菜场。
大家并不是在讨论林北提出观点的对与错。
而是在猜想，他在这个敏感的时刻空降红山，究竟要翻出什么样的浪花来。
看到自己的第一步棋已经奏效，林北轻咳两声，“所以，ROE的问题就根本不是问题。只要给牧野一些时间，给仔猪出生的机会，各股东之间的收益就会趋于接近。”
高杰猛咽着口水，保温杯里滚烫的枸杞水此刻也不再烫嘴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下面像是被林北点燃了一团火，将自己架在这间会议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专业能力的炙烤。
“林总，就算是ROE的问题能够得到解释。那牧野存在大存大贷的行为可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一名40岁出头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屏幕上的PPT，向林北提出了质疑，坚定的语调中透露着一股对于形势判断的准确性。
林北没有在任何资料里见过这名男人，突然的出现更是没有在任何一次排练中发生过的。
但林北也没有慌张，此刻的他只有竭力控制着内心的紧张，继续把这场回国演出进行下去。
他将手中的矿泉水重新放在了桌上，没有立马回答男人问题，而是先问：“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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