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显然没有料到孙庆新会这么激动。
当自己的头，被枪口顶住的一刹那。
冰冷的金属，接触到自己的头额的瞬间，一股寒意袭来。
俞文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气势顿时下去了大半。
他意识到，虽然孙庆新不太可能在饭馆里，真的一枪真的崩了他，但是此时，双方地位的差距，还是显现了出来。
孙庆新虽然不如自己的有钱，但他是特务处的人，隶属军队，手底下可是有枪杆子的，而且还不止一把。
俞文两手高举，他有点儿惊讶。
一向对外温文尔雅的上海站孙副站长，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的暴躁了？
他压制着内心的慌乱，语气缓和道：
“孙副站长，你把枪放下来，我们一切都可以谈，你不要激动嘛！”
“谈个屁，”孙庆新的情绪非常激动，枪口死死地顶住俞文额头的中央，“你今天不把钱给我吐出来，我保证你和陶远洪一样，被关进我们特务处的审讯室，就算不死，也给你整个半残！”
俞文怂了。
“行行行，我退钱，不就是十万大洋么，我俞文混迹上海滩这么多年，不差你这点钱，我马上给你退，我们现在就立字据，可以了吧。”
孙庆新把枪缓缓放下，给了俞文一个凶狠的眼神。
“俞老板，不是我孙庆新过河拆迁，实在是时局有变，此一时彼一时，你要我杀陶远洪，你这是做梦，不过，我承诺，只要你把钱退了我，我保证，关于这个案子，有任何最新的进展，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那就劳烦孙副站长费心了。”
孙庆新有备而来，从包里拿出笔和纸，让俞文签订了退股的协议。
看到俞文在声明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孙庆新终于松了一口气。
俞文说：“你的十五万大洋，明天，我就让人去汇丰银行汇给你，我们好聚好散，如果我俞文挺过了这次风波，我希望以后，我和孙副站长，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孙庆新将字据收到自己的包里。
目的达成了，他也没有和俞文多废话，而是提醒他说：
“俞老板，你如果想要自保，往后继续合作，那么我从朋友的角度，提醒你一句，你给我记住了。”
“哦，请孙副站长明示。”
“你最近一年，和日本人走得有点近，如果是生意上的往来，那也就罢了，如果这里面还夹杂着其他的东西，甚至和军政联系联系，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对于俞文的生意，孙庆新也是了解过。
这名上海滩的富商，在上海的产业，很多都和日本货物有关，这是他和其他同段位的商人相比，最大的特征。
其中的关系，孙庆新虽然没有深入研究过，但是明里暗里，也有所耳闻。
他听人说，俞文之所以能有渠道拿到便宜的日本货，是因为俞文和日方政府的关系很好。
“俞文，你实话告诉我，你和那个大亚通讯社的江田社长，真的只是商业之间的往来么？”
面对孙庆新的质问，俞文倒是显得非常无辜。
他两手一摊，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我的孙老板，你这就不要扯远了，我只是个商人，商人，唯利是图啊，我只会赚钱，至于郑智方面，我俞某人不感兴趣，也不想参与。”
“至于你说的那个大亚通讯社，这的确是日方在华的记者站，但是这样的记者站，整个上海不胜枚举，不但有日本的，还有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的记者站，我和大亚通讯社的江田社长，只是商业的合作关系，其他的，您想多了！”
面对俞文的答复，孙庆新不知可否，只是在转身离去前，再次警告俞文。
“俞文，你要是单纯的商人，或许可以在这个调查中活命，但是你若和日本军方掺杂下一起，做一些出卖国家利益的交换，无需让南京上峰出手，老子现在就可以一枪毙了你！”
俞文却是笑笑，“枪在您手里，您随时可以要我的命。”
这样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蹲在墙角的乔羽生，脚边是五六个烟头。
他完整地听完了俞文和孙庆新的全部对话。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看着孙庆新，从醉芬楼里满意地出来，上了自己的车。
不久后，俞文也走了。
俞文出来的时候，神态有些落寞，和孙庆新形成鲜明对比。
显然，这场交锋中，孙庆新才是那个胜利者，既然拿回了股权，还拿到了额外的五万大洋。
而俞文想要杀掉陶远洪的想法，则遭到了孙庆新的果断拒绝。
乔羽生在大街上漫步，缓缓走着。
明晃晃的太阳，晒在他的后背上，脖子上有些发热。
上海的大街上，行人摩肩擦踵，形色匆匆。
这座繁忙的都市，维持着数百万人的生活和工作。
这是表面上的繁荣。
而在这种城市的底下，在深夜，在无人的角落，却不知道暗藏了多少的秘密。
“大亚通讯社，江田社长。”
乔羽生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是俞文在和孙庆新的对话中，提到的名字。
这个通讯社，乔羽生并不了解，也没有去过。
的确如俞文所说，上海是一个国际大都市，有来自很多国家和机构通讯社驻扎在这里，将上海发生的事情，通过电文和报纸，传播给本国的读者。
不排除，这样大大小小的通讯社，其实是伪装的间谍组织。
假借通讯报道之名，实则从事谍报工作。
为了搞清楚这个大亚通讯社的来头，乔羽生决定去实地看一看，踩一下点。
因为不知道目的地的具体位置，他喊了路边一个黄包车夫。
“喂，你知道大亚通讯社在哪里么？”
“知道的老板，”黄包车夫朝他哈腰点头，“就在这里过去四个街口，你要去么，我熟，车也拉的稳当，选我准没错！”
乔羽生坐上了黄包车，朝着大亚通讯社的方向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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