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听得愣住了。
她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下意识抬眼看向了时墨。
二人隔着桌子对视，眼睛里是对方都能看懂的意思。
直到坐上了回京都的飞机，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到机场是小何来接的，张云在公司带新人没时间来，把行李送上车，小何坐在驾驶座，问了一句：“老板，去哪？”
时家最近没人，所以之前那段时间时墨都是住在时家的，纪瑶一直在卢倩家，现在不知道应该先去哪。
时墨就坐在纪瑶身边，能感觉到她身体一直僵硬着。
他垂下眼，长密的眼睫毛微微盖住眼下的神情，“回家。”
他说的回家，是回他和纪瑶两个人的家。
小何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闻言立即笑着发动车子。
虽然老板和老板娘看上去还没有和好，但是不妨碍他们俩要一起回家了。
小何喜滋滋地想着，看来离复婚不远了。
到家之后，小何帮他们俩把行李送上楼才离开。
时墨和纪瑶就在沙发上面对面坐着。
两人其实没有什么行李，家里的东西也和两人还一起住着的时候一样。
纪瑶微微垂着头，心里闷闷的，她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但眼下，这不太愉悦的感受真的怎么也挣脱不了。
“时哥，我们是在欺骗他们吗？”
半晌她才抬头，看了一眼时墨。
就这一眼，她就移不开目光了。
时墨微微垂着眼，靠坐在沙发边，两只大长腿支起，手肘靠在一边，是一个很严谨的姿势。
听到纪瑶的话，他唇瓣颤了两下，把自己今天在心里想了很多遍的话说出来。
“他们都觉得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夫妻，他们认为我们是爱情，但我们之间，就算是相爱的，可也不是因为爱情……”
最起码，她对他不是。
这一刻，两人心里都冒出了同样的话，只是双方话中的主语相互倒换。
纪瑶放在一侧的手指蜷缩起来，又无力地松开。
她不愿意这么直接地把事情说清楚说明白。
但时墨心里清楚。
她也一直都明白。
亲情友情，和爱情不一样。
但是……何必拘泥于那些呢……
纪瑶只感觉心里有两个小人正在互相拉扯。
一个小人说让她立刻和时墨表白，哪怕表白失败也没关系，更何况他已经答应自己要试一试了，说不定他是真的有这个想法呢？
可另一个小人，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说着让纪瑶忽视不了的话。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要是喜欢你，早就说出来了，之所以什么都不说，还愿意对你好和你营业组CP，完全是看在和你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以及营业带来的名利，你还要不知所谓地凑上去吗？”
纪瑶演过的那些剧本里面，有不少都是暗恋型的女主，不顾一切地向心上人表白，但那被藏起来的爱意一旦展现在明面上，能够真正得到归宿的少之又少。
大部分感情，都是被残忍地解剖，再暴晒在阳光下，没有丝毫被重视、被尊重。
纪瑶不敢。
她知道时墨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贬低自己的一片心意，也不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
但只要他表现出丝毫的不愿与犹豫，就等同于在纪瑶的胸前插上一把尖刀。
纪瑶声音有些颤，她脑子糊涂得很，说出来的话也不明不白。
“我……我问你了，愿不愿意试一试，你说的，你同意……”
事到如今，她没有办法去提从前的恩爱，那些基于欺骗而展现出来的亲密，现在就如同一把刀，横在她的胸前。
时墨放在身前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因为力度太大而轻微颤抖起来。
但说出的话，却冷静自持到了极致。
“瑶瑶，你不要被你的情绪影响了，我们现在……应该先想一下怎么公开离婚的事——”
他没有回应自己的问题。
纪瑶心头一窒，她愣愣地看着地面，好像到现在，才是真的疼了起来。
“……那就，直接公开吧。”
她声音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我不需要你配合我，我们俩独立出来，谁也不是谁的依附品。”
时墨听得喉结一紧，他一下秒就站起身来，两步走到纪瑶面前，微蹲下来直视她。
“瑶瑶，我们之间不是附属关系，你也不是我的依附，你就是你自己，就算我们没有组CP，没有结婚，你也一样会取得现在这样的成就……”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劝解她。
纪瑶听见了，但没有办法听进去。
“时哥。”
她抬手，动作轻轻地，拉住了时墨外套的一角，接着眸子闪了闪，通红的眼尾看得时墨心里一疼，接着，却听她道。
“我们就是在骗他们，我们不是真的情侣，也不是真的夫妻，甚至现在离婚了，他们也依然被我们蒙在鼓里……”
在娱乐圈里，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
很多人会因为看到和伙伴组CP的红利而故意营业，粉丝们喜欢，但也能看得出来哪些是真的而哪些只是装装样子。
可时墨和纪瑶太真了。
真到没有人担心他们会离开彼此。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听到见面会时那个女孩子的话后，纪瑶才会慢慢的被愧疚感填满。
到了现在，纪瑶除了道歉之外想不出别的办法。
她性格里就是有这么一个缺陷。
先前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时墨分开会对粉丝产生多大的影响，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去争取时墨的喜欢，甚至提出要和他真的试一试，但现在想清楚了，她也就意识到自己到底最应该做什么了。
时墨不喜欢她啊。
时墨不喜欢任何人。
少年时期被纪母逼着接近自己，而自己明明知道，却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甚至在被母亲叮嘱先成家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告诉父母她中意时墨。
时墨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听话懂事，从来不会对他们这些人说任何拒绝的话。
可他们……又是怎么对待他的呢？
纪瑶眼角滑出一颗泪来，过了两秒，被时墨轻轻搂进怀里。
她靠着时墨的肩，无声地抽泣了一下，接着才哑着声音：“时哥，我累了。”
“我们……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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