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山和老舒都没想到舒眠会如此歇斯底里。
其实舒眠自己也没想到。她觉得自己是一座火山，在刚才给李伟打过电话，父亲央求她和李伟订婚时，火山内部就已经翻滚着岩浆了。纪青山的小存折，只是掀开了火山顶上的一颗石头，最终导致了喷发。
“眠眠，不要任性。你现在需要这笔钱。”纪青山柔声劝着，拿过身边桌子上的纸巾递给她。
“就是！纪老师说的对。现在不能意气用事。”爸爸头一回站在纪青山这边。
舒眠却不肯接纸巾，任泪水和鼻涕狂流。她使劲吸吸鼻子说：“我根本没有意气用事。爸爸……”
她看向老纪慢慢说：“刚才给李伟打电话时我就已经把一切想好了。我已经做好准备放弃公司，放弃节目了。没人能用这事要挟我。我是不会牺牲一生幸福给公司铺路的。商业联姻，先婚后爱？爸爸，您电视剧拍多了吧？连自己都信了？”
一番话把老舒问的哑口无言。他求助看看纪青山。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和纪青山一个战壕了。
纪青山试图把存折递给老舒。被舒眠一把抢在手里，今天她打算犯浑犯到底了。
“眠眠，你不为公司想，也得为那么多员工，节目组那么多人想想吧！”爸爸跺着脚喊。
舒眠冷笑一声，指着纪青山说：“爆裂潮音节目不做了，纪青山就饿死了吗？节目组压根就是草台班子，散了人家照样找别的组干活。真正在乎的只有咱们自己。”
她拍拍胸脯说：“我想好了，大不了公司黄了。我不当什么舒总了，去找个前台打打工。我还就不信活不下去了。”
爸爸此刻不敢惹她，好声好气的顺着她说：“人家纪老师对你也是一片真心。爸爸过去不知道，现在理解你们了。”
“没错。就是因为他一片真心，我才不会要他的钱。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不是建立在一方无限付出，另一方无限索取上的。您要是不想毁了纪青山的一片真心，就不要拿这笔钱。”
纪青山心头一热。他没有想到舒眠在这样的境况里还能有这样的考量。他刚认识舒眠的时候，满心只觉得她不着调，还势力。可是随着两人走过这么多事，他越来越发现舒眠是一个在情感上非常拎得清的人。正是因为她珍惜这段感情，才不计得失的拒绝他的馈赠。
此时舒眠拎着纪青山的胳膊，一面往外走一面说：“走，我送你回去。”
她见纪青山为难，又朝着门外喊花瓜：“过来拉人。”
花瓜今天很听舒眠的话。他走过来，与舒眠一左一右夹着纪青山就走。
老舒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又急又气，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发现女儿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的小姑娘了。
纪青山拿着存折，稀里糊涂的被架了出来。他连日高烧，人都烧懵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到了走廊里，他还是觉得舒眠在吓唬她爸，回头看舒眠问：“刚才他的意思好像是同意我们俩的事了。要不……彼此给个台阶？”
舒眠没好气的杵电梯按钮说：“用不着他同意。你只要我同意就行了。”
三个人坐上电梯下楼，上了车。舒眠和纪青山坐在后座上，她委屈的搂过那人的腰。心中的怒气突然被悲伤取代，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纪青山用能动的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亲亲她的额头安慰。
花瓜冲出小区，车子高速行驶在回医院的路上。纪青山借着路噪的掩饰，小声安慰哭到不能自已的舒眠说：“很委屈是不是？你珍惜这份亲情，可是却被人当砝码？”
舒眠含泪使劲点头。
“我也体会过这种感觉。心都凉透了。”他上下抚摸舒眠的脊背说：“有的人就是天生更自私一些，更凉薄一些吧。无法将心比心。”
舒眠抬头问：“这种自私会遗传吗？”
纪青山浅笑着摇头说：“没看出来。至少目前看来你没有遗传。眠眠，你是个有情义的人。”
舒眠听他这样夸自己，眼泪更汹涌了。
坐在前面开车的花瓜皱着眉头说：“舒总您能不能悠着点。要哭也拿个塑料袋哭。”
“啊！有必要吗？”舒眠吸吸鼻子问。
花瓜斜眼看纪青山说：“是给他。他来的路上吐了一路。从医院吐到典当行，又吐到银行，最后一站是你家。”
舒眠一听也急了。她慌忙在车座口袋里翻找塑料袋，一面撑起袋子一面问：“怎么搞的？”
纪青山摆摆手说：“药刺激的。”
前面的花瓜补充：“大夫怕压不住感染，给他用了劲大的消炎药。”
纪青山揉揉胃说：“吐干净了。没事了。”
他压下舒眠手里的袋子，用自己滚烫的头顶着舒眠的太阳穴说：“别哭了。我要急死了。”
舒眠不敢再任性，使劲吸鼻子。纪青山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在她脸上胡乱擦着。一面擦一面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舒眠瘪瘪嘴说：“没打算。先歇几天再说吧。我陪你回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又开始给纪青山打上点滴。他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实在是累了，很快睡着了。
舒眠趁着机会把花瓜揪出来审问：“他到底把什么字画抵押了？”
花瓜摊着手说：“我哪懂呀。他姥爷留下来不少东西。我也不知道哪个值钱。反正典当行倒是挺痛快，上来就打钱了。”
舒眠咬着牙说：“典当行最黑了。不见兔子不撒鹰。他送过去的肯定是好东西。”
她又抓着花瓜问：“他姥爷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字画？”
花瓜抱着手说：“他没告诉你吗？他姥爷当年是军阀家的少爷。一辈子吃喝玩乐。手里不少古董。纪爷的妈是独生女，也是娇生惯养。到了纪爷这，因为身体不好，更是惯得没样。他这辈子也就是被你这么狠的使唤过。”
舒眠张着嘴，有点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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