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这天，郁眠早早的和爷爷一起吃了顿早饭，就来到了费家。
算起来，自被送去京市以后，郁眠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见到舅舅他们了。
来之前就料想过费家的情形可能不太好，但郁眠没想到真实情况比她想象中的情况还要差一些。
做饭的胡阿姨把郁眠从外门带到的正厅，一路上神色都很焦虑，简单地和郁眠说了一下家里紧张的氛
末了还忧心忡忡的补充道：“表小姐，你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快劝劝我家夫人吧。小少爷也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如今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又不着家，连好好的团聚饭也一大早就没了人影，夫人这些天都被气受了不少。”
郁眠问：“阿野现在不在家吗？”
“可不是嘛，一大早去房间叫人的时候就不在，也不知道是早上离了家，还是昨晚就没回来。”
胡英柳和她的丈夫刘辉，一个在费家做做饭的阿姨，一个在费家做专职司机。夫妻两老实本分，一做就做了很多年，也算是费家的老人了。
如今也是真真实实的在担心着这个家。
等到了门口，胡阿姨要敲门时，被郁眠拦了一下。
胡英柳不解，郁眠示意她先等等。
随即转身又走了两步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掏出手机给费绪野打电话。
打第一个时没有人接。
郁眠脸色不变，接着又拨了第二个，这次响了才两声就直接被挂断了。
郁眠接着打第三个，等了很久，在快要自动挂断时，才终于显示为了接通中。
电话那边吵吵嚷嚷，听着很吵闹，有人在喊着喝酒，也有嘻哈的吵闹音乐声，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尤其刺耳。
郁眠半捂住耳朵，把手机拿远了些。
过了几秒后，电话那头才似乎转了个安静些的地方，清朗的少年声听着有些小心翼翼的。
“眠眠…姐，你找阿野吗？”
郁眠顿了顿，只觉得声音耳熟，但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也许是阿野的某个朋友吧。
“阿野和你一起吗？能不能把手机给他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可是可以……不过阿野他喝醉了，可能现在还不太清醒哈。”对面的男生耐心似乎很好，又道：“眠眠姐你等一下，我把阿野喊出来。”
郁眠嗯了一声，缓了会才把这个男声和记忆中的一个人对上——是罗离啊。
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话筒那端传来了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费绪野也不知道手机拿稳了没有，说的话也颠三倒四的，确实是醉得厉害。
“喂，哪个？什么事……找到了我？”
郁眠抿唇，道：“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费绪野顿了顿，浑浊的思绪动了动，只觉得这个声音让他有些忌惮，但也仅此而已。
他大着舌头，口齿都不是很清晰：“你算什么…东西啊，也敢喊我回家吃饭。我要是真的跟你去了……有什么好处没有啊。没有的话，我是不会，和你去的。”
他旁边的罗离听着他的话皱起眉，疯狂做手势希望费绪野能清醒一点，但后者无动于衷。
如果郁眠能看见的话，就会看到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费家小公子，如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瓶喝到一半的酒，醉醺醺地沿着墙面蹲在地上，胡茬冒了出来，头发长得过长遮住了眉眼，颓废得像个大街上久不闻喜事的可怜人。
郁眠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啊。”
罗离拍了拍费绪野，指着手机屏幕示意他看一眼。
包间外的人不是很多，但也有端着托盘的服务员进进出出。
每个人看见费绪野时虽已经见怪不怪，但也都会多看两眼。
罗离叹着气，往外挡了挡他。
费绪野茫然的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晃了晃脑袋，仔细辨认手机上的备注昵称。
“……眠眠？”
郁眠冷声问：“你清醒了一点没有，清醒完了回家吃饭，不要再到外边闹笑话了。”
“……姐。”
“认得出人了？”
费绪野仍旧保持着蹲的姿势在原地一动不动，手抹了一把脸，又揉了揉眼睛。
这会总算清醒了一点了。
他的声音莫名有点委屈，像只没有人要的小狗。冬天在外流浪的时候见人就摇尾巴，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留下来驻足。
“姐，你回家了吗？”
“…嗯。”郁眠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一点：“你也快回家好不好？大过年的，别第一天就惹舅妈生气，她会难过。”
费绪野默了几秒：“我也不想她生气，可我待在家里，会更惹她生气的。”
“怎么会。”郁眠见费绪野酒醒了点，说话也就耐心了些：“舅妈等你一起吃饭，舅舅待会也回家了，我在屋外等你，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好。”
费绪野声音很茫然：“我什么也做不好，在家里，爸爸妈妈不会不开心吗？”
在郁眠的印象里，这还是听见费绪野极少有的几次称呼费空擎乔妍为爸爸妈妈，平日里总是咋咋呼呼的老费乔女士的乱喊，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正正经经的喊爸爸妈妈了。
郁眠：“谁说你什么也做不好了，阿野那么棒……”
费绪野挠了挠头，下意识反驳：“姐，安然她……就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声音很闷，带着点鼻音：“我回来以后，好想证明自己会点什么。可除了喝酒唱K，和建子他们胡乱鬼混，我确实什么也不会。”
郁眠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电话那头，费绪野依旧道：“我不想回家，一回家就能看到爸爸妈妈他们失望的眼神，一到房间就会想起然然她冷漠的眼神，我有点害怕了。”
“可是这里不会。”
费绪野抬起头，走廊的天花板是纯黑色的玻璃装饰，能透过它看见蹲在地上颓靡的自己。
他目光在上面凝视了一会，自言自语的否定道：“原来是这副样子，难怪然然会不喜欢我了。”
如果是我，也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的。
太差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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