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谁欺负你了。”
徐若笑下意识扫视了一圈，不会是只有智体美劳的警花又为难人了吧。
王磊以前在所里也不算好过，谁都能吩咐两句，毕竟辅警地位略低，也就比协警好一点。
只是现在都转正了，还磋磨小王就说不过去了啊。
“不是，徐队，这有个案子，我办不了。”
王磊顾不得太多，先把这个锅给甩了出去。
不是他缺德，而是真的顶不住了。
所里007随叫随到，亲戚道德绑架，辅警群体内卷转正，案子太多没法躺平，长期处在高压状态的王磊，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精神外耗别人。
“有案子，办不了？”
听到案子，徐若笑专业素养一下就上来了。
扫了一眼，这位老婆婆应该就是报案人没错了。
将手上拎着的，心心念念还没吃上一口的荷叶鸡扔给王磊，然后走到老婆婆身边，扶着她的肩膀，和气的开口。
“来，我们去那边坐着说。还有，小王去倒杯水过来。”
这一套动作，倒是把师父张轩平日里的待人接物学了个七成。
处理案情，首先，就是不能让当事人产生抵触情绪。
一旦有所隐瞒，就会影响对案子的判断，甚至会引发严重后果。
就比如，被持刀抢劫和被持械抢劫，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一旦弄错，搞不好就会出人命。
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老婆婆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过徐若笑有从师父那学到的技巧，一步步让报案人放下了紧张。
“所以陆远和您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在8月15日对吗？”
徐若笑反复询问，通过办案人的描述和王磊的补充，他已经对这个案子有了初步的了解。
“是的警察同志，他当时把电话打到村头小卖部里，是阿牛接的电话。”
“那你们平时有联系吗？”
“我儿子过年会回来一次，平时一般不联系，还有，每月30号他都会把钱打到存折上。”
老婆婆的答复让徐若笑产生了新的判断。
陆远不是在8月30号当天失踪，失踪的最早时间可能会提前到上月的15号，也就是整整16天。
这事有点麻烦了啊，失踪越久，留下的线索和痕迹也就越少，越容易变成陈年旧案。
“那你们平时不打电话吗？是因为舍不得话费？”
看到徐队陷入沉思，王磊决定主动开口，挖掘案子里的盲点。
“警察同志，我没有手机。”
听到这话，徐若笑眉毛一挑，给王磊使了个眼神。
别问了，再问真就何不食肉糜了。
被徐若笑一瞪，王磊也反应过来了。
不由得心里暗骂一句，sb营销号害人不浅。
非得把农村人包装成蓬头垢面，一副脏到认不出来的模样。
正常农民就算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会注意自己的仪表，就剩这张面子了，不得收拾利索？
就像面前的老婆婆，尽管身上布料都有些褪色，但还是拾辍得干净。
只是家穷，这让案件有多了一个侦破的方向。
万一这个失踪是自导自演，为了躲债有意而为之呢？
报案人的家庭条件他也打探清楚了，儿子在外打工，老两口在家务农，奈何前些年她老伴突发恶疾。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脑里会长个瘤子？
东拼西凑，终于是凑够了手术费，只是这人是救回来了，身体却是偏瘫了。
老婆婆只得一边务农一边照顾老伴，儿子在厂里干活的工资四千多，每个月能寄回来三千多，再还上三年，就能把欠下的账给清了。
一场大病，硬生生把一个家庭的家底儿给掏空了。
要不然怎么说，这世间就一种病，也就穷病罢了。
“老婆婆，路远有没有外出躲债的想法。”
徐若笑毫不避讳，直接开问了。
最了解的孩子的，莫过于父母，从报案人的态度，他也能验证自己的推论。
“不可能，我儿子不是那种人。”
老婆婆直接否决，都不带一点犹豫的。
“当年要不是村里帮忙，老婆子我哪来的钱交手术费？”
“这做人忘恩负义，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老婆婆说着说着就急了，从衣服的内兜，颤悠悠的掏出一个小本本。
小本本有些年月了，不光纸张泛黄，连边角都磨得毛糙了。
老婆婆站起身，用枯瘦的手指沾了沾嘴巴，翻开了这个对她极其重要的账本。
“警察同志，你看。”
徐若笑定睛一看，账本上密密麻麻一片小字。
腊月十二，娘家，2000块。
腊月十三，二弟家，1000块。
腊月十四，大伯哥家，5000块。
腊月十五，表舅家...
从腊月十二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三，整整一个月，不管远近亲疏，她是把能借的都借了一遍。
从父母，兄弟姐妹，叔伯舅姑，堂表亲，邻居，村民，村长...甚至是儿子的同学，都有开口。
甚至到后面不只是金钱，连一只鸡，一篮子鸡蛋都有记下。
徐若笑还看见，除了关系最近的那几个亲戚还没改动，后面的，或多或少都有划掉的斜杠，代表这笔钱已经还掉了。
“警察同志，我们农村是不兴打借条的，但是这个恩情，我都是记在本本上，不可能忘的，我儿子也不会跑的，都是我们家欠他们的。”
对老婆婆来说，这欠不是钱，欠的是一条命啊。
面对着如此“精打细算”的老婆婆，徐若笑还能说什么？
“好好好，不会跑，婆婆你喝口水，冷静一下。”
示意王磊扶报案人坐回去，徐若笑再次陷入了思考。
账本他有仔细看过，真实性当然不用怀疑，连借的几个鸡蛋都记在什么，已经没有造假的必要了。
问题是账本上的欠债，已经清了一半多了，剩下的大多是自家亲戚和关系很好的村民，路远有什么当老赖的必要。
如果不是徐若笑要替路远找借口，而是但凡有一丝活着的可能，他都不会往命案的方向上走。
那样，对这个家庭太残忍了。
该了解到的都了解到了，徐若笑站起身，送老婆婆出门。
“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您先回去等着，有消息了我们第一时间通知您。”
“那我儿子...”
老婆婆还有些焦急，丈夫瘫痪在床，儿子消失不见，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您放心，这个季度工厂订单多，压力大，说不定路远是在厂里加班，没空出来呢。”
送走了老婆婆，王磊好奇的凑了过来。
“徐队，你是怎么知道工厂订单多，路远在加班的？”
“你信了？”
徐若笑没好气的说道。
“徐队，你是说...”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
徐若笑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头，有些头痛。
推论，可做不得数。
现场，才是破案的基础。
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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