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福看了看杜大伟，心想，就你那两下子想要做通我的思想工作，差太远了。
“我记得锅炉车间原来的主任韩桐峰总爱说‘嘿嘿嘿，这套货’，这话用在杜书籍的身上刚好合适。”王嘉福笑嘻嘻地说：“可能你对荣誉证书很看重，可对于我而言，它连手纸都不如，太硬，上厕所不好用。荣誉证书我得过一些，但早就被我扔了。”
“嘿嘿嘿，那你说人这一辈子追求什么。连荣誉都看不重，什么东西能比荣誉更重要。那可是各级部门的肯定呀。”杜大伟道。
“荣誉也重要，但是要看什么荣誉。比如诺贝尔奖，这个荣誉是真实的荣耀。其他的荣誉，没有什么必要。”王嘉福道：“光用一张破纸糊弄人，换取人家真正的实物技术，糊弄小孩还可以，但糊弄大人，就有点太幼稚可笑了。”
“小王，你得要求上进呐，不能总用普通群众、工人的角度想事，要靠近组织，贴近国家，思想境界需要提高，才对自己将来的发展有利。”杜大伟道。
“难道要求上进、思想境界提高、靠近组织和国家，就是无原则、无条件地服从吗？”王嘉福平静地说道：“我有我的上进路线，有我自己的独立思考，我不想做践踏自己尊严的任何事情。比如这个技术材料，他比我的生命还重要，难道谁想要就拿走了吗？那是不可能的！”
“杜叔跟你说，别较劲，该妥协的时候就妥协。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何必呢。你还年轻，遇到的事情还太少，我们这些阅历多的人像咱们主任和工汇主习，哪个不懂得这个道理？”杜大伟道。
“我又不是没吃过亏，精神分裂症都得过，那就是结果。也不过如此嘛。现在我又被治好了，证明老天和上帝眷顾我，证明我的坚持是正确的，得到了上帝的支持和帮助。嘿嘿嘿。”王嘉福道。
“什么老天、上帝的，搞封建迷信，怎么还信那些东西呢？”杜大伟道。
“信仰自有，是宪法规定的。我信什么是我自己的自有，哪怕我相信一块石头是灵验的，我每天拜石头也是法律允许的。”王嘉福道。
苟长青见杜大伟不在一个频道上，听出来杜大伟的思想工作做得很失败，便向他使个眼色，道：“杜书籍，别说这些了。小王刚刚痊愈出院，需要好好休息，让他回去休息吧。”
“嗯。也是，主任说得对。我就是跟小王谈谈心，交流一下，没别的意思。”
王嘉福从锅炉办公室出来，苟长青送王嘉福出了门，跟过来小声道：“你别听杜书籍瞎说，他说话不在调子上，不会做思想工作。你别跟他一样，咱们该怎样就怎样做。作为你的老大哥，在这里等你消息，你别太为难，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大哥直接说，好吧。”
按年龄，苟长青的年龄将近五十，王嘉福应该是晚辈。但他为了拉进感情，偏偏愿意当王嘉福的哥哥。
“好的，主任。我考虑考虑。”王嘉福道。
王嘉福回到锅炉修车室，静静地坐在办公椅子上，仰脸朝后，双手绷着脑袋，跟刘金东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刘金东师傅在一旁卷旱烟。
王嘉福早就跟刘金东说过自己用技术换人的想法，并且达成了共识。
“正好让咱们猜对了。他们是一串人，苟长青的身后是厂长冯新达，冯新达的身后是纺织局局长或者副局长，纺织局的身后是省里厅局的领导，省厅局领导的身后是国家各部委的领导。压力是一级一级压下来的。”刘金东抽哒着左嘴角，湖南片儿汤话随即甩出。
“是的，他们是一长串。这一长串人，眼睛都盯着我。嘿嘿嘿。说来也挺好玩的，我呢，要拿出驯兽师的鞭子，好好跟他们玩，一个个抽打，一个个驯化。”王嘉福道。
“对，我们需要智慧地对待他们，既不能把他们打跑，又要给他们每个人施加压力，他们有了压力就有了动力，就有可能开条口子，把周贵达和韩桐峰放出来，官复原职。”刘金东抽哒道。
“是的。现在有了一点点苗头，正像刘叔说的那样，还得稳住不能出手。”王嘉福道。
“估计过两天冯新达就能找你，你要有思想准备。”刘金东抽了一口烟，抽哒道：“到时候，你要掏出冯新达背后那个人，也就是纺织局的领导，然后就好办了。”
“嗯，刘师傅说得对。咱们上次研究的时候说，最终我要跟纺织局一把领导谈，跟他直接提条件，别人一概莫谈条件，欲擒故纵。”王嘉福道。
“对，这个火候一定要把握好。就像你手里拿着一根线拴着他们，既不能太用力，用力过猛线就断了，就失去了主动权。要始终拽着他们，你不拽他们他们就不知道往哪儿走。”刘金东抽哒道。
“刘师傅，你说我下一步跟冯新达厂长谈，要见纺织局一把局长，他能同意不？万一不同意，这条路就走不通了。”王嘉福道。
“从现在他们着急的表现上看，冯新达会同意。这件事他兜不起，兜不住，你条件是给他摘清责任，他为什么不答应呢？每个领导都害怕担责任，官越大，就越怕。这一点，你要清楚。”刘金东道。
“我跟冯新达接触过好多次，这人扇变，我拿捏不准。”王嘉福道：“刘师傅这么一说，我就有底气了。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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