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疯子。”
中年男子一笑。
“要说这世上哪儿没有几个疯子呢，大到城镇，小到乡村，几乎哪个地方都会出几个疯子。”
“可这个疯子疯的太厉害了，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分昼夜，每日就是在翡翠王都的大街小巷中奔走高呼。”
田不满皱眉，“他都喊些什么？”
“他说，要让翡翠国将穿过十万大山的万澜江填平，否则邪魔现，天地崩，翡翠碎！”
田不满闻言不语，这种人不管放到哪里，哪个朝代，都是祸乱国家的妖人，其结局可想而知。
放在几个月前，自己肯定也会当他是疯子，但有了这几个月的经历，他倒是不这么想了。
世间的事儿不管有多离奇，只要发生了，总归是有它的缘由，应该仔细去查验，一味否决是不对的。
“当时翡翠国正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他喊一两天也就罢了，可天天这么喊，谁能饶他。一个多月后，他就被判处了绞刑。”
男子的面容凝重起来，这时，前排坐着的一个小伙子扭过头，兴奋道：“那疯子一死可不得了哇！翡翠国全境整整地动了七天七夜！”
“是我讲还是你讲啊！”
中年男子面露不快。
“嘁，当地人都知道的事儿，你也只能拿来唬一唬外地人了。”
小伙子白他一眼，转过了脑袋，男子咳嗽两声，尴尬一笑。
“光是天灾还没完，之后又是人祸，翡翠国内刀兵四起，一时间自封为王者无数！”
疯子的预言成真了。
田不满侧头望向江水，一股莫名的凉意突然向自己袭来，鸡皮疙瘩冒出来了。
“这时，莫哈尔王室想了那个疯子的之前发出的咒语。”男子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畏惧，“这万澜江中有妖魔！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建造了九百九十九尊玄铁佛像沉入江水之中，只为镇压邪魔！可就是这劳民伤财的浩大的工程，彻底了断了莫哈尔王室的生机，他们被愤怒的百姓赶出了曼克里！”
“亡国之道，就在其中。”
田不满喃喃自语，他不禁想，那个疯子到底是来拯救翡翠国的，还是由妖魔幻化成的分身，来毁灭这个国度的。
而关于这些佛像，他从秦周那里有过一些了解，南洋一代，几乎人人信佛，各个国家皆有大寺庙与其王室共同把持朝政。
看来信佛一事，由来已久。
“之后莫哈尔王室流落到中原，被大余朝皇帝接见，又派给他们兵力，帮助他们复国。历时十年之久，复国虽然成功了，但当初的翡翠帝国只剩下弹丸之地，掌控力不再，并且沦为了大余朝的藩国。如今问鼎中原者虽已是大衍，但翡翠国依旧照例还要向其纳贡。”
听完翡翠国的历史，田不满心神微动。
如果说当年翡翠国的衰亡是因为妖魔作乱，那如今呢？
因为就如同秦周这般消息灵通之辈，也对翡翠国内叛军的来头一无所知。
正想着，客车一刹，众人的身体随之前倾。
“下车！下车！”
驾驶位上的独眼龙吆喝了一声，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将焊在车门上的锁头打开，推开门起身跳了下去。
田不满这边两排的乘客没敢动，将过道让开，让那二十来个流兵先走了下去。
趁这空当，田不满透过车窗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前方的岸滩越来越窄，不消二三里地，地势就成了两排高山紧紧将波澜大江夹住，汽车是没办法继续走了。
下车后，两帮乘客分别站到两边，依然泾渭分明。
当真的直面汹涌的江水与未知的旅途时，田不满这边的乘客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但一旁的那些流兵目光中只有兴奋。
独眼龙站在两列乘客中间，叉着腰盯着河面上的动向。
没过多久，伴随着发送机的轰鸣，两艘白色长艇拖着回字形的涟漪，快速逆流而上，靠到了岸边。
开船的两个人赤裸着上身，年龄虽然不大，但皮肤却苍老黝黑如墨，额头上都有着深深的抬头纹，后背刺青，是一些不知名的文字。
“他们两个都是翡翠国人，别看年纪小，但在这条河上已经扑腾过十来年了，什么规矩都门儿清，路上只要听他们的，保证你们能稳稳当当的到达翡翠国！”
独眼龙喊了几句，又看向一旁的流兵，警告道：“蛇爷什么手段你们清楚！路上给我放老实点儿，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敢耍什么花样，弄死你们！”
流兵们没人看他，独眼龙无奈叹口气，瞅一眼另一旁绵羊似的乘客，这一去可有上千里路呢，路上保不准会发生些什么。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好了！上船吧！”
流兵那边井然有序，身形矫健，接连跳上长艇。
田不满这边则乱成一团，相互搀扶着艰难上船。
“大婶儿，这么大年纪了，还跑远路啊！”
田不满左手提着一篮子杂货，右手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婆上了船。
“啊……怕儿子挨嗲了…我去找他克……”
上了船，在船舱内的长椅上坐下，中年男子咽了口唾沫，顶着风浪大声说道：“她说，儿子在翡翠国，怕他被抓壮丁了，过去找他！”
田不满点点头，“我姓田！”
“姓何，叫我老何就行！”
奔涌的浪声骇人，必须要扯着嗓子喊。
两个人握握手。
岸上，独眼龙又贴着耳朵对两名翡翠国船夫小声交代了几句，两名年轻人便跳上船，一扯发动机。
艇身跟大自然的伟力一较劲，顺势调转了方向，破开河道，顺流往南方开去。
“橘子。”
阿婆从篮子里拿出一颗黄澄澄的橘子递给田不满。
闻着浓郁清新的果香，田不满心中一股暖流涌过。
阿婆的耳朵不好，没听见他的道谢声，便又给其他乘客去发橘子了。
“啊呀，给你们这个！”
穿着红色印花小袄的红圆脸蛋姑娘，将橘子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捧出一大把红色的干辣椒，分给众人。
“这江上潮，嚼一把干辣椒不容易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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