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的故事·五
当美狄亚的父亲不允许阿雷斯继续追求她时，他们开始私底下约会，我父亲住所后方的一条阴影小道，成为了两人的约会地点。
有一次我偶然撞见了阿雷斯和美狄亚。
他们俩在喷泉前的花房中，花房的顶部是一片倾斜的土地，明亮的灯光下长满绿蕨，有瀑布一级一级地流下来，涓涓涌动时泛着细小的泡沫，落地时形成了闪亮的小小水洼。
阿雷斯和美狄亚坐在草地上，蕨草和鸢尾花绽放在他们左右，这对半拥着的恋人被围在花墙中。
花房的这一翼，很多灯在一个世纪前就熄灭了，只有其他地方一半明亮，我是所有人类中唯一知道星光闪烁是什么样子的人，多么奇异，暗夜降临后星星已然无处寻觅，陷入爱河的人们却仍想着星光的景象。
当我到来时，我听到了美狄亚轻柔的笑声，但开口时却显得有点生气：“他来了，正如我所料。”
我把蕨草的叶子推向一边，水晶般的露珠滑落，就像精致的泪滴，一些水珠附在小小的叶片上，当我迈步前行时沾湿了我的衣衫。
阿雷斯一只胳膊懒懒地放在喷泉口处，另一只手朝我挥动着他的书，很随意地招呼着我：“苏！你这有过一百万个前世的家伙！见到你真让人惊喜，对吧？”
说这话时，他冲身边的美狄亚微笑着。
我对两人行了一礼，颇为尴尬地致歉：“亲爱的女士，阿雷斯，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阿雷斯的脸上浮现出近乎孩童的爽朗笑容，他笑眯眯地开口：
“按伱的意思，你希望我们在被发现前逃走？
“老实承认吧，在我面前没必要拘泥礼数，我看得到你的内心。
“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美狄亚，怎么，不是吗？”
我摇摇头说道：“的确是偶然。”
阿雷斯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看到了我的想法。
我的内心诚实而坦白，我承认我对美狄亚有所关注，但很确定这并不是倾慕，更不是爱，而是一种面对美好的单纯憧憬。
甚至对于两人的热恋也没有丝毫嫉妒。
阿雷斯既不相信，也无法理解，于是他将这份疑惑转变为一阵大笑，准备打发我离开。
但生气的美狄亚恢复了冷静，她以她接受的良好的教养开口说道：
“请坐，我们正在读一本新书。
“塔的中层有一些学者正在向所有学校发起挑战，希望能够改变年轻人的教育方法。”
美狄亚把书递给我，但我还没有进行翻阅，就听阿雷斯说道：“苏将反对它，无论那些中层学者是怎么建议的，所有新鲜的事物都不合他的口味。”
我平静地说：“只有当它们比古老的事物更糟糕的时候。”
阿雷斯冲我扔出一片叶子：“对于你来说，每次都是这样。”
“几乎是每一次。”我说，“大多数时候，所谓的‘新’不过是将一些陈旧的错误装进新的外壳里。”
阿雷斯“啧”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新的学说总是充满了革新精神和希望。
“来吧，扔掉那些古老梦境里古老的恐惧！
“世界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般黑暗，研究表明，外面的世界对人类没什么意义，你看出这一点了吗？”
我摇了摇头。
阿雷斯高兴地说：
“这暗示着我们的祖先并非来自暗夜，我们不是被打败的人，而是第一批命中注定的征服者！
“学校的教育声称我们一直居住在塔里，否定了古老神话的传说，再看看这些门和门把的大小和形状，显而易见，人类是从塔内动物园的猴子和其他生物进化而来的。”
我沉默着，在想阿雷斯是不是彻底疯了，或是我已经失去了分辨他是否在开玩笑的能力？
阿雷斯越说越兴高采烈：
“通过自然选择，随机的选择，我们进化为了大小和形态都刚好适用此地的生物，成为了掌控塔的新主人。
“在那之后，我们仅仅需要等待时机，进化将使我们得以融入外部的暗夜世界，那些恐惧对于完成头脑进化的我们将不再可怕。
“我们注定会被改变。”
我坚决地说：“变异人也曾经是真正的人类，在沉默怪物侵蚀他们的灵魂之前，解脱胶囊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东西。”
阿雷斯斥责道：“偏见！过时的观点！为何不能颠覆所有陈旧和迂腐的规矩，按照我们希望和渴望的方式去生活！难道我们要永远待在这里，延续我们祖先的生活吗？”
我严肃地有些过头：
“既然我们是生于这片无边暗夜的人，为什么不相信古老书籍中的记载？为什么不相信我们灵魂的指示？
“我们的祖先传给我们一盏灯，这火焰是在更加光明一些的岁月里被点燃的，我同意远古的知识之光对我们而言显得有点暗淡，那能够肯定的是，如果丢弃灯光，我们将成为盲人。”
阿雷斯的声音带上了怒火：
“光明对我们有什么用？
“用来向我们昭示恐怖的形象吗？”
……
六十个小时后，我离开倾斜的冰面，深入了沉默怪物的领地，中间睡了两觉，吃了三次药片。
我穿越了一片冷雾弥漫的区域，这里的空气很浑浊，令我感到头晕和恶心。
这是新的大陆，陆地上充满了尖山、烟尘和干枯的河床，我又花了三十个小时在这片土地上游荡，希望能够发现我在梦中见过的某些特征或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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