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坟上城外李家庄。
张雨辰的容身之所已被胡大海劈成废墟，不过庄里闲置土屋随处可见，萧然随便找了个收拾一下给张雨辰用来养伤。
凤羽晶粉疗效显著，不过几个时辰过去，张雨辰便能斜躺在土炕上看他那爱不释手的《封神传》，他看得津津有味，炕边的萧然倒是显得忧心忡忡。
萧然愁的，是怕胡大海做出傻事。
张雨辰看萧然愁眉不展，放下《封神传》，指了指桌上酒壶，淡然说道：
“喝两口？”
萧然白了一眼，嗤笑说道：
“哟，小伙子身残志坚啊？”
凤羽晶粉虽是能起死回生，但止痛效果着实一般，张雨辰疼得皱眉，却还是强行咧嘴一笑，回道：
“白酒止痛。”
这地方喝酒不伤元气，医嘱也无禁酒一说，萧然取来酒壶，倒了一碗递给张雨辰。
张雨辰口渴，一口干下烈酒，却是也想起去落阳抢芙霜剑的胡大海，叹气说道：
“海哥该到了，他出手重。”
自从得了脑毒，张雨辰便养出惜字如金的臭毛病，与人交流十分困难，唯有萧然理解起来毫不费力。
萧然知道张雨辰在担心什么，有无当铺那些三脚猫小菜鸡，胡大海吃不了一点亏，他只是担心胡大海一时冲动，闯出大祸不好收场。
萧然念起他曾经熟识的那个胡大海，那个更配得上大侠称号的胡大海。
萧然曾开玩笑，说胡大海放到江湖，就是自带音响的萧峰，妥妥一个孤胆英雄。
可现如今胡大海真到了江湖，没混出侠肝义胆，倒是被逼出了个穷凶极恶。
有兄弟是件好事，有个一拳打来十拳还回去的兄弟，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
萧然心里，胡大海此行去落阳面临两个选择：
一是为了兄弟情义，对有无当铺实施极端报复，不杀上三五个人绝不解恨，哪怕被九洲通缉浪迹天涯，也在所不惜。
二亦是为了兄弟情义，去落阳拿了芙霜剑就回来，这样可以少惹麻烦，和兄弟还能把酒言欢叙述衷肠。
想到此，萧然一番苦笑，对张雨辰说道：
“咱俩要不要打个赌？”
张雨辰不假思索回道：
“海哥作风，三条人命打底。”
萧然摇摇头，说道：
“有无当铺骗大海手足相残，依他往日作风，不弄出几条人命恨意难平，但我看这次他多少会克制些，就看所谓义气和咱们在他眼里哪个重要。”
刚说完，苏婕妤推门进来。
苏婕妤看两个爷们喝酒没菜，竟是贴心地炒了几个菜端来，莲蓬豆腐、炒珍珠鸡、鲜蘑菜心外加一锅鲈鱼汤。
“萧哥哥，这鱼汤可是对你这腿伤有好处，你可要多喝一些。”
苏婕妤一边显摆厨艺，一边拿起勺子给萧然盛了一碗鱼汤。
萧然接过鱼汤，看了眼苏婕妤，瞬间惊呆。
今日苏婕妤，土妞变凤凰，头上是精心梳理的飞仙髻，戴了珍珠纯白绒毛发饰和珍珠耳饰，缀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小发丘，额头挂着珠帘刘海。
身上是深红色丝制襦裙，绣着各色飞鸟，略显娇贵又不失活泼。
张雨辰看到苏婕妤，惊得差点伤口崩裂脑毒发作，一碗白酒洒了一床。
萧然看到张雨辰窘态，对苏婕妤打趣道：
“婕妤妹子，你是打算把雨辰兄弟惊艳得一命呜呼么？”
苏婕妤撅起小嘴，歪着脑袋明知故问：
“怎么萧哥哥，这身衣裳我还是头一次穿，你觉得不好看嘛？”
萧然略微思索，点头回道：
“飞仙翻墨珍珠落，寡粉红唇冰肌薄。”
苏婕妤听不懂，但也知道萧然是说她好看，拉着萧然胳膊一阵娇笑。
古往今来，女子都喜欢被人夸貌美，至于措词懂不懂并不重要，甚至越是听不懂，越是觉得别人夸得好听。
苏婕妤不喝酒，但她能陪在旁边时不时插几句嘴，便是无比快乐。
到了半夜，萧然和张雨辰已是烂醉。
苏婕妤想起父亲母亲不由伤怀，可她感情无处宣泄，只能眨着眼睛盯着萧然直看，毫不掩饰地输出着爱慕之意。
油灯恍惚，萧然双眼迷离，看着眼前姿色醉人的苏婕妤，渐入佳境，意乱情迷。
张雨辰自知没趣，不愿扰了这郎情妾意之景，扭头装睡。
“萧哥哥，萧哥哥。”
看萧然伏案睡着，苏婕妤轻声喊了两下，又伸出指头戳了几下。
可萧然已是醉死过去，苏婕妤不忍他趴在桌上受凉，便搀起他跌跌撞撞回了房去。
萧然烂醉如泥，闻到房中香气弥漫，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扑到床上呼呼睡了起来。
“萧哥哥，萧哥哥。”
深夜，萧然听到有人在耳畔呼唤，直觉得这声音好似燕语莺呼十分动听，不由浑身酥麻。
翻过身去，萧然又感觉耳垂被人用舌齿轻咬，睁眼恍惚看到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苏婕妤脸颊微红，似是一朵初开桃花，红色发梢散落萧然鼻尖，挠出丝丝痒意，灌入兰花般沁人心脾的味道。
随后，萧然嘴角被抹上一层唇脂。
萧然陶醉在桃粉迷梦，三百里外的济州落阳城，却是噩梦上演。
月黑风高杀人夜，残烛燃尽鬼泣时。
阵阵霹雳突如其来，霎时间电闪雷鸣，大院开始忽明忽暗，掩去孤刀寒影。随后倾盆大雨接踵而至，石板处雨珠激荡，遮去刀剑交错。
衣袖蘸水，擦过钢刀，抹去刃上血迹。
刀身入鞘，寒铁碰撞，发出凄厉嘶鸣。
当铺伙计闻声赶来，看到地上同伴尸体大惊失色，又看到雨夜黑影杀气腾腾，转身便跑。
不过三五步，伙计肩上耷上一只胳膊，身子一软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刀过处，血光四溅；雨过处，血染大地；雷过处，喋血长空。
“有无当铺杀人啦！”
这哭救声尖锐刺耳，划破寂静夜色，在落阳城街头巷间来回飘荡。
落阳府里，城主余望川不紧不慢地正了正衣冠，带着十数个兵马司校尉赶往有无当铺。
次日下午，萧然方才醒来。
苏婕妤趴在萧然身上，露出一片香肩。
“你醒啦。”
萧然尚在恍惚，苏婕妤又轻声说道：
“萧哥哥，你要是一时冲动给我直说就好，我也不会怪你，我自己回葬龙谷去。”
苏婕妤语气诚恳，也藏着几分委屈。
不过，这“一时冲动”倒是问住了萧然。
是不是没把持住，一时兴起呢？
萧然也不清楚，对于苏婕妤他是一时冲动，却也是爱慕已久，只不过爱慕的不是苏婕妤，而是苏婕妤这样的漂亮妹子。
其实，大多数人的第一次都是一时冲动。
轻抚苏婕妤额头，萧然正准备说话，却是听到胡大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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