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武昌府治
寒风袭袭吹动窗纸，被裹得暖洋洋的美人怀抱，脉脉温情了谁人的梦乡。
杨开往往疲困、喝酒之会做梦，这一次依然是。
但换了一片战场，战鼓号角的声响，从遥远的山包之上传来，斜卷的大旗有八种颜色，漫山遍野皆是渺不可闻的喊杀。
突然间，战争的响动似乎被拉近了，双方的士卒组成了数个方阵，阳光下，林立的戟戈耀眼而闪亮，成千上万的马蹄奔驰在贫瘠的土地上，卷起无边无际的尘烟沙暴。
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近在眼前，官军披甲骑兵呼喝着举起长长的标枪。
“杀，杀，杀！”
杨开落在了官军这一方，只听得叫杀声音震耳欲聋，他握紧了长枪，做好战斗的准备。忽然，一柄马刀从后刺入，刀尖露在他的胸前。
他口吐鲜血，却愕然地回过头，那裹着头巾面容仇恨而扭曲，周遭围上来的军卒，无不是大声地叫喝着：“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叛徒，杀死他，杀死他！”
杨开挣扎地看着他们，却见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韩彬、曹莽、赵虎、商榷、殷左禅等等都在此列。昨天的战友反目成了仇敌，无数的刀迎着阳光举起，那么刺眼。
杨开蓦然醒来，出了一头冷汗。
蜡炬成灰泪，替换的红烛依然耀眼，他下意识伸手遮在脸上，身子底下舒适的床褥是让他稍稍宽心，裂帛的新装重新复位，身上没染上血，只是出了一身汗，他觉头痛欲裂。
被窝很暖和，因为里面睡着的不止他一个人，杨开盯着身侧仍在熟睡的女子，发了会儿楞，财权色利，让人趋之若鹜，也往往避之不及。
昨天的酒宴其实到了最后他还有一缕意识支撑着，这位宴席上服侍他的婢女，他完全可以推让开去，但今时不同往日，人在屋檐下的处境让他不得不少生事端。
想罢，杨开翻身坐起，他起来的动作太大，带醒了那个用怀抱温暖他被窝的婢女。
婢女睡眼惺忪地，大概也是刚做了个什么梦，呆了片刻才回到现实。看到杨开的目光，打了个激灵，她是侧着睡的，忙爬了起来。
婢女比主人起得还晚，不合规矩，怕被责怪，虽有劳累所致的原因，但也无法推卸责任，她紧张地脸蛋通红，小声紧张地问了句：“将军......”
慌慌张张地下了床，随便拿点东西裹住赤裸的身体，转过身，仓促地福了福，不敢抬头，轻声问道：“将军要起来么？奴伺候将军穿衣。”
“你先退下，我自己来吧。”
杨开挥挥手，捏着太阳穴，他费劲地回忆昨天的酒宴上发生的事情，只怕诸人轮番敬酒说话时，忘掉了什么细节。
他这边儿出神，那边儿婢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彷徨而局促，道：“奴婢去给将军打水洗漱。”
终于在紧张与反省自己的过程中，找了个活儿，三两下穿上衣服，转身正要出去。
杨开叫住了她，问道：“这是在哪儿？”
“这是将军府里。”
“我的府里？”
“是布政使大人赏给将军的。”
左金王在武昌有多重身份，叫他什么的都有，也算是意料之中，贺锦总不会叫他住在楚王府里。
杨开穿上衣物后走出到门外，这间府邸的院子不小，假山清泉，三四个仆僮正在打扫积雪。
走廊过道上，站着十来个士卒，都是他的亲兵。
“卢千牛呢？叫他过来见我。”杨开站在门口，招呼亲兵，道。
“是，将军。”
瞧见杨开醒了，亲兵们分成两拨儿，有一溜烟儿去找卢千牛的，有跑过来报告事情的，近前来的亲兵道：“上午左金王派了好几个人来，说将军一醒，就请快去见他。”
“说甚么事儿了没？”
“没有。”
杨开嗯了声，表示知道，亲兵要退回岗位，杨开想起件事儿，问道：“昨天夜里，楚王府除了夜宴，可还有其他动作？”
“没有。”
他娘的贺锦，好在我有所准备，才入武昌就来这一出儿，端得出人意料，根本就是要打他一个猝不及防。思念间，醒来前做的那个梦，不由又浮上脑中。
对于梦境，依杨开认识，乃思想精神借机的释放，更通俗的解释，即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问题是，他从来没想过那些，有朝一日被兄弟们背叛等等，他自认为对他们很放心。这难道只是心中所思索的受抚以后的下场？
杨开背着手在室内转了两圈，越是去细想，反而越是心烦意乱、焦躁起来。
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卢千牛推门进来：“将军，你叫小人？”
瞧见杨开衣冠不整，有点惊讶，住口不语。
杨开按下焦虑，拔出案桌上的长刀，就势坐下，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捏住衣角，做出擦刀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道：“许久没有练刀，手也有些生疏了。”
一边擦刀，他一边问道：“驻扎城外的军伍有信来么？”
“城外驻军一早就派了人送来口信，已经安顿妥当。本来昨夜就该送信的，城门关的早，进不来。”
卢千牛站在门口，回身向外看了两眼，走进来，掩上门，小声道：
“杨将军说，城外大营驻军总计不下万人，布政使大人给我军留的位置，处在大营左侧，前去大营正门，需得经过他们的军队的营帐，左右亦各有一军，相距不过一两里地，防守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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