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眼里出现了明显的恍惚：“他离开了？……我不过是看见他有本地理书，他在上面写了想去看看之类的话，然后我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试着去吧。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领养家庭带走了他……我真的只是想鼓励他。”天海嘴上解释着，可是声音却越来越轻。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徐辉夜愈发提升的音量。
“你让他试着去外面，你在搞笑吗？他才五岁，比我当年被带走时还要早，你让他跟着所谓的领养家庭，有没有想过他去了那里之后怎么办？他过的日子，会比我更惨吧。”
沐云橙呆呆看着徐辉夜，只觉得自己整个脑中都不够用了。
她听得没错吧？徐辉夜的意思是，他小的时候也住在孤儿院，然后被领养家庭带走？
不可能吧，如果是从孤儿院被带去领养家庭，他怎么可能去英加中学读书？怎么可能出国学习街舞？那得条件多好的领养家庭才有这个实力啊。
就在她风中凌乱的时候，天海容色凄凉地转向她：“他的领养家庭，是我，还有我当时的丈夫。那一年，我二十六岁，因为无法生育，便从孤儿院带走了他。那一年，他六岁。”
沐云橙看着天海，脑中已经一片空白。
不是说远房的不能再远方的亲戚吗？怎么突然变成养母和养子的关系？
当沐云橙看着天海那张脸时，她终于意识到，在天海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之下，是四十多岁的身体和实际年龄。算起来，她确实可以被当做母亲。
而且，以天海的家庭条件，确实能负担徐辉夜的私立就学。想到这里，再回想之前天海每一次看见徐辉夜时的异常反应，沐云橙不得不信了。
“那个，你们先聊，我先撤了。”这已经是天海和徐辉夜两人之间的事了，沐云橙不方便继续留在这里，赶紧离开。
但是她又实在不放心，在离开了糖萌之后，站在对面路上，一直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辉夜出来了，身形在夜晚冷风中显得极为寂寥。
他走了两步，就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蹲在路边，茫然看着身边路灯映出了自己影子。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离开了，身形摇摇晃晃的，好像很不稳。
沐云橙重新走进糖萌。店里，所有的灯都开了，在明晃晃灯光下是天海泪痕满布的脸。
看着沐云橙进来，天海张了张嘴，嗫喏着：“对不起。如果我跟他说这三个字，他会不会原谅我？”
沐云橙紧紧抱住了她。
这天过后，天海长期性地消失在了糖萌，就连微信留言，她都很少回复了，几乎是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圈子里。柳灵好几次向沐云橙问起，都被沐云橙以各种理由给搪塞了。幸亏这段时间，柳灵和她的相亲对象已到了谈论婚事的地步，她时常千里赴约，心里的第一顺位自然给了那位。整个糖萌的担子，一下子落在了沐云橙身上。
对此，沐云橙深感力不从心。不经意间，她听说了一个烘焙进修课。她想，也许对她来说，是时候去进修一阵子，好好考虑糖萌和她这个打工人该何去何从。
正要报名的时候，沐云橙接到了云蕊电话。
先前，云蕊提过好几次一起吃饭，但以她的身份，想抽空出来实在不容易。如今她马上又要出国忙事业了，终于起飞的前一天，跟沐云橙约了中饭。
这顿中饭，唐慕安也答应前来。但沐云橙落座时，只见云蕊一人，并未看见唐慕安，她心里不由嘀咕：按理说唐慕安是不会迟到的啊。
云蕊招呼沐云橙坐她身边，见她四下张望的模样，不由笑了：“不瞒你说，我跟你约了11点，跟慕安，约了11点半。所以他要晚半小时才会来。”
“啊？”沐云橙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顿饭不简单。
云蕊刻意安排，一定是有什么事要私下跟她说。
就在沐云橙心里猜测时，忽觉手心一凉。她惊愕转头，竟然见到云蕊正拉着自己的手。
沐云橙不由哆嗦了一下，因为她本以为，唐慕安的手已经是够冷了，结果云蕊手凉的程度，竟然跟唐慕安不相上下。
血缘关系还真是强大。
就在沐云橙惊诧于云蕊为何拉着自己手时，云蕊温柔地笑了：“我想了想，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我，需要你的帮忙。”
沐云橙震惊了：“我帮忙？什么事？”
她一个平平无奇打工人，何德何能给云大总裁帮忙啊？
“家事。”
沐云橙眨了眨眼，忽然有点明白了：“跟慕安有关？您说。”
“我跟慕安的关系，一直以来确实不怎么亲密，顶多是平淡，倒也称不上恶劣冷漠。但是五年前，因为他外婆离世，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瞬间冰封，直到现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自责中，找不到破冰的机会，如今总算是找到了。”
沐云橙困惑地看着她：“您希望我帮忙破冰？其实关于慕安外婆的事情，我只知道他从小是外婆带大的，具体的就不知道了。他的外婆是五年前离世的吗？五年前……”
“五年前，他出国参加首届全球街舞大赏，离开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外婆了。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主动向我请求，希望我多顾着点家里。但是他上飞机的那个晚上，我还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回了趟公司，导致我母亲发生了意外跌倒，抢救无效。我为了让慕安专心比赛，一直没有告诉他，但他在彩排间隙还是知道了外婆去世的消息，所以彩排时不慎摔伤了。”
沐云橙手心冰冷，紧紧捏着自己手指：“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还是选择了强行上场，参加正式比赛。我猜，他应该就是想比赛一结束就立刻回国，还来得及参加外婆的追悼会吧？但是没想到抵不过腿伤，发生了更为严重的摔伤，直接手术住院。等他回国的时候，外婆已经过世很久了吧？”
“是啊。”云蕊闭目长叹，“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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